最近,为整理抗日战争史料,笔者将原来入藏的一张《捐款贡献飞机》收据做了一点研究,了解了其后面的一段席卷全国的“一元献机运动”,这是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阶段,全民参与,同仇敌忾,慷慨捐献的珍贵史实。
收据不大,只有17厘米长、10厘米宽,是先印在汝城本地出产的土纸上的,后填写事项,具体内容如下:第一行:捐款贡献飞机。第二行:各界献机运动劝募委员会捐款收据。下面是竖写,第一列:第号。第二、三列:今收到新民镇(今汝城县暖水镇)十保三十一户*早生先生捐国币叁元正。第四列为:经手人钟翼凤。第五列为:中华民国三十年十二月五日。最底下一行为:赶走日本*子。收据左边有骑缝字和朱印公章,公章内容是:汝城县一元献机劝募委员会。要了解这张收据的内涵,就要先了解什么是“一元献机运动”。一元献机运动的发起和推行其实有着许多感天动地的故事。
这个运动是由四川一个女人发起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先前因为报杀父之仇而成功刺杀了大*阀孙传芳,名扬天下,被称为“民国侠女”。这个女人叫施谷兰,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叫“施剑翘”。年,施剑翘随母旅居四川合川县,目睹了日机轰炸县城的惨状。她想“日机在我国领空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这一切都因为我们缺少自己的战机。如果每个人能捐一元钱出来购买许多战机,日本飞机还能如此猖獗吗?”施剑翘找到当时合川县县长袁雪崖,提出“一元献机”的设想,当即得到了县长的支持,于是马上成立了以县长为主任委员,施剑翘为指导长的筹募委员会。
按照合川县筹募委员会的计划,全县各乡镇小康之家8岁以上人口,每人劝募1元购机款,目标是募集能够购买一架战机的资金。“一元献机”的倡议立即得到合川各界人士的支持。三个多月下来,募集到的资金远远超过原计划——居然在短时间内募集到45万元献机款。这笔钱在年4月,邮寄给当时的中央航空委员会,购买了三架战机,命名为“合川一号”“合川二号”“合川三号”。
鉴于合川“一元献机运动”的显著成效,当时的中国航空建设委员会决定将此运动在全国推行。年7月6日,中国航空建设委员会发表《告全国同胞书》,号召全国同胞“手擎一元钱,向攻势空*建设的途上大进*”,“用血与铁的反攻,来完成我们民族解放的历史使命”。同时颁布实施《“一元献机运动”实施大纲》《各地分会“一元献机运动”纲要》《“一元献机运动”宣传大纲》等,规定各县市一律成立“一元献机运动”劝募委员会,并分别成立劝募总队、大队、区队、中队、分队,广泛动员,切实推行,以实现一人捐献一元之目标。
“一元献机运动”迅速得到全国人民的热烈响应,各地群情激奋,纷纷捐款捐物,慷慨解囊,表现出空前的爱国热情。一位侯姓女学生,把父母给她做嫁妆的近八十万元(年,物价已飞涨,折算可买头猪)全部献出。别人问她:“你不要嫁妆啦?”她说:“国家不行了,衣裳越穿得好,便越没有人格”。一位56岁的退役老兵将自己挑粪挣得的元法币捐出,他说:我老了,不能和前几十年一样去打仗,只有在后方服点务,心里总觉别扭,只好把挑粪挣得的钱,全数献给国家。在四川泸县,伤兵们编藤椅、制雨伞,捐了义卖所得的1.2万元。在四川合川县别口乡的农民陈景清,年时40岁,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八十石田租的田(当时以收租的多少来计量田产的面积),他将田产的四分之三共计六十石田租的田(约40亩田)捐献给筹募委员会。在四川内江,乡民李焕章以其亩地一年所收石*谷,全部献于抗战。流浪到自贡以修理钢笔为生的杨春祥,在自己生活本就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毅然决定将自己的所有积蓄元全部捐献出来。77岁高龄的乞丐廖德福,是靠乞讨为生的极贫者,他毅然投书自贡市献金分会并附上自己仅有的元钱。监狱的囚犯也节食献金,内井警备司令部看守所的犯人统一绝食一天献金,共得现金元,同时还收到了元个人献金,总共捐献了元。市*事人犯看守所的囚犯,全体绝食一天,将所节省的粮食变卖后得款余元,加上囚犯的捐献,献金总数达到了余元。
社会各界纷纷组织募捐,捐金够得的飞机以捐款团体命名,有“青年号”“妇女号”“记者号”“报人号”“盐工号”“盐船号”“中学生号”“民众号”“中国电影号”等等,名目繁多。
冯玉祥将*为募集献金,年连续三个月下到10多个县市,现场演讲募捐,筹得献金数一亿多元。他下到自贡盐商王德谦家劝捐,王德谦当场表态:“我出一千万之外,再以食盐五百万赠之”。并现场将家府所有粮谷全部献出,含*谷石,献金总额万元以上。有人问老人是什么原因促使捐这么多,他叹息道:“国事如斯,安忍自利?出钱出力,一本良心。设河山不保,敌寇深入,吾纵拥巨资,又曷能用……”。
正因为有王德谦老人等榜样,20余万人的自贡市献金创下了当时全国的最高纪录:1.2亿元,平均每人献金约元,所献金额可购买架驱逐飞机,还不包括大量金戒指、金镯、布鞋等实物,创全国纪录22项之多。
我们眼前的这张捐款收据,就是在这一汹涌澎湃的全国“一元献机运动”背景中诞生的。虽然数目不大,也表现了一个普通农民的拳拳爱国之心,从编号看,在年汝城就有成千上万的家庭捐款献机。
这张收据是汝城人民群策群力全民支持抗战的缩影。在年举行了纪念抗战一周年的“七七抗战献金”活动,全县人民节衣缩食、纷纷慷慨解囊,*府职员捐出了不少于月薪的5%,县模范学校民众干训部学员将一日三餐减为两餐,省出粮食,支援抗战,全县捐款捐物数大超计划。年国民*府发行战时公债,上级原估计贫困的汝城难以完成任务,但汝城出人意料奇迹般地超额完成任务,受到了省*府的嘉奖。
汝城在抗战史上还有它浓重的一笔。年8月,抗日战争经过长沙会战、衡阳会战,两地相继沦陷,抗日名将薛岳遂率领湖南省*府、国民*湖南省*部、第九战区司令部转移到汝城,一夜之间汝城成了湖南抗战繁忙紧张的中枢,指挥着抗日救亡运动。
其时,大敌当前,全民激奋,共御国难,英勇抗敌。虽日寇屡犯县域边境,但其罪恶的铁蹄终未踏进汝城的土地。于是,湘、粤、赣边的难民纷纷涌向汝城,难民达到多万人,为汝城原居人口的十多倍,汝城县设立了11个救助站救助难民。全县人民踊跃捐款捐物赈救难民,支持抗战、仅捐粮就达到余万斤。为方便这一湖南抗战中枢的运转,还紧急修建了飞机场。数千民工义务日夜奋战,一个多月后,飞机场建成使用。当年,两架盟*飞虎队的受伤飞机,也迫降在这机场。汝城人民为抗战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这片抗日热土不知发生了多少令人动容的故事。
但是,或许是汝城对抗战的捐献司空见惯,我查遍本地几乎所有的史料,对汝城“一元献机”都未有只言片语记载。这场如火如荼的全民抗日献机运动似乎已然久息尘封,这张收据的发现犹如掀开了一角,让我们能回窥一眼那令人怦然心跳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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