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垣，不经意间就接触到一些“历史文物”，不免感慨万千。山风吹老了岁月，但吹不老我们对汝矿美好的回味。
01巨型宣传牌匾与90井巷在机修浇雨龙一隅，有一座用红砖水泥筑砌起来的老式大型宣传牌匾映入我们的眼帘，正面写着：“汝城钨矿欢迎您！”我们这些从外地回汝矿做客的游子看到这几个字心中涌出的亲切温暖感觉，就和这宣传牌匾一样：巨大。
牌匾的另一面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
本矿职工也从这里深深感到“家”的温馨。矿里把你当亲人，妻子孩子在等你，如此“大义”，再怎么流汗奉献都值得。其实牌匾上的这些字是在后来八十年代改写过来的。这座牌匾最初是：一面临摹了毛委员去安源的大型油画，那是号召矿工兄弟携起手来，砸碎万恶的旧制度；一面写着毛主席语录，究竟写的是那条最高指示，已记不起来了。这座宣传牌匾早在七十年代初就砌好了，用的是最好的建筑材料，砌这座牌匾最初目的，是为了完成当年的*治任务。这里除了有“最高指示”外；矿里其他醒目的地方也有“最高指示”占领*治舞台，其中有一些“最高指示”还出自我老爸“手笔”，我老爸那时做子弟学校副校长，文化大革命被打成反动权威，下放到大浦坑口劳动改造，我父亲因有写字的一技之长，又被“物尽其用”；我老爸悄悄对我老妈说：他还情愿去选矿，单纯，不用日晒雨淋。写这个最高指示，责任重大，写错一个字，那就不得了。当年汝矿将*寨坑口的主井巷道90（海拔高度），在距这座宣传牌匾不远的地方，窿洞口外的水泥附坡挡墙上写着，抓革命，促生产。当年，一个小时左右，井巷里就会开出一列三十来斗运矿石的小火车，哐当哐当运向红卫选厂去遴选处理。我们这些矿里的小*们，在路边走着，看到小火车来了，就会像铁道游击队员，身手敏捷跳到小火车上，过过坐车瘾，因为装矿石的斗车脏，刚穿上不久的干净衣服一下就搞脏了，回到家里也不知挨过多少骂，但下次看到了这小火车，又忘记了挨骂的事。现在铁轨没有了，小火车也没了踪影，但坚实的路基还在，似乎并未忘记当年汝矿的辉煌。
现在这条主井巷道90窿洞口也还在，那条“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也隐约可见，但随着岁月的风雨侵蚀，字儿已缺胳膊少腿。但这老去的90井巷还让很多人热血沸腾，有走出小垣的人回汝矿故地重游时，就想到这里寻找当年的足迹；有谈恋爱的青年男女为追求刺激，也想到那里面去幽会浪漫；还有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想去开采残矿，因为钨宝石值钱；矿留守管理处怕这些人进出井巷，在里面出事故，就在井巷窿洞口做了个大铁门锁着。当年汝矿将*寨坑口有支长征掘进队，也曾在这90井巷里奋战过，长征掘进队在全国有色冶金矿山系统也相当有名气，多次获奖；当年我也很崇拜工人阶级的伟大风骨，也想写写这些工人英雄群像，就下到井巷里去看掘进队作业，宾老K接待了我，他当年是长征掘进队长，他因工作业绩突出，后来晋升当了矿*委书记。当年其他的矿工兄弟也想到报纸杂志上风光风光，也很配合我，主动给我提供了不少含金量很高的素材，对我寄予厚望；可我不争气，写的文章没能发表，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而当年有个记者也在写，他是专门吃这碗饭的人，比我这个业余作家强多了，当他掌握了长征掘进队干工作拼命三郎精神、大国工匠精神、团队协作精神及安全生产这些“硬核”后，就写出了汝矿人筚路蓝缕，砥砺前行，开拓进取，勇于打硬战的时代风采，一篇文章就奠定了这记者的江湖地位。0建校劳动歌经典永流传走不同的路线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原先我们从汝城县城回小垣去，坐车是要经外沙经延寿这条路，在这条路上可以看到电厂圆柱形的烟囱高高耸立，可以听到筑在斜坡上的红卫选厂机器轰鸣，可以看到汝矿职工朱积恩发明的自动淘汰盘日复一日默默奉献。现在我们从汝城县城回小垣，乘车是经三星经井坡这条路，在这条路上，我们就看到了风光旖旎、景色迷人、蓝宝石般的龙虎洞水库；再走不多会，又远远看到了马脚岭上的石板古道，古道上的石板间隙中长着许多小草，但也还是能看清古道曲曲弯弯的旧模样；触景生情便想起了我们当年所唱过的建校劳动歌：马脚岭哟高又高/没有我们志气高/建校劳动不怕苦/抹罢汗水朝天笑/；
生风脚步踏歌飘/自力更生倍自豪/身在汝矿想天下/革命青春比花俏/。当年矿山子弟学校要扩建。矿领导说：钱没有，但山塘坑口矿产资源已开采完毕，那里的房子就归你们学校拆，木料和砖瓦可给你们建学校用。学校就发动师生，像蚂蚁搬家一样，去挑砖瓦背木料；学校到山塘坑口足有十多华里山路，马脚岭就是这段路途上的一个高高山岭，半山腰中还有一个凉亭，内有供歇脚休息的石凳，石凳冰凉冰凉，很快吸走大家身上的汗水，退却疲劳后，再添元气，大家抖擞精神再上路。因此就有了“马脚岭哟高又高，没有我们志气高”这主旋律歌谱。
为了纪念这种自力更生建校劳动的壮举，为了表彰一千多名师生开山建操场挑砖瓦的流汗付出；学校就“对标”当年国家文化部的大型歌舞剧《东方红》，也排练大型歌舞节目，竟然也排得大气脱俗，有震撼力；罗得贤老师为总导演，李律华老师，周承声老师为副总导演，我老爸也参与组织策划，做些文字工作，歌词是我老爸写的，罗得贤老师作曲，旋律很是美妙，琅琅上口，余音绕梁，直到现在我还能哼唱“马脚岭哟高又高，没有我们志气高”这两句歌。当年排练舞蹈至这两句歌词时，八个当演员的女同学呈现的舞蹈语言是：像跳芭蕾舞般猛地踮起脚，青春的脸蛋全搁在左肩上，再齐刷刷把右腿踢出去，一双手背（注意不是手心，说这有文艺范）插着两腰上……0儿子的“干娘”此次回矿做客是俺老夫儿子的主张，儿子考上武汉大学在职博士了，他一方面是要“松一口气”，另一方面要“锦衣还乡”，要到他出生的地方小垣去走一趟。我们就陪着他去，到了小垣，他提出要到原先住过的房子里去看一下，现房子主人也很热情，让我们进屋参观，还给我们倒茶水喝，我找到了我当年画的测量身高的尺寸标记，“你看你当年身高就齐这里，你还记得不？你不记得情有可原，你那时还小，刚学会走路，可我还记得，我当时就希望你快快长大。”
接下来，我们又买了一点礼物，到了儿子他妈当年的闺蜜家（故人也就是活的“文物”），那女子爽朗地笑着对我儿子说：“阿鹏，你还记得你阿姨吗？你要喊我干妈哟，你小时候还吃过我的奶，有一次你妈上班去了，你饿了不住啼哭，你爸带你不到，就抱着你在我家外面转悠，我抱着你给你吃了几口奶，你就不哭了。你那时还那么小，一岁都不到，就那么一点点长。”边说还边比划，“现在你也做父亲了，又考上博士了，你阿姨我也自豪。”过去的闺中密友也和我妻子戏说起她们当年爱美丽的往事。她们从同一所学校毕业，又同一个时间参加工作，参加工作后又同住一个宿舍，三个人好的，身子各是各的，心却是共着的。当时三人的家庭条件都不太好，却又挡不住她们爱美之心，不吃不喝也要置办几套漂亮羽毛；一天，美美买了一件好看的浅蓝色花衣，披在曲线优美的身子上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左顾右盼，末了我妻子和钟淑玉也轮番试穿这件带着美美体温的新衣，寻觅幸福感觉。之后她们就换着衣穿，这样甚好，每人每天几乎都穿“新衣裳”，每天都是崭新的你，崭新的我，崭新的她，她们几人像花蝴蝶一样，把单位弄得春意盎然五彩缤纷。
我妻子这时也翻出当年的往事：一次我穿上美美你那件浅蓝色花衣去上班，下班时关窗户，没想到衣服被窗户边的一颗铁钉划开了一个口子，这口子就开在最醒目的左胸上，我狼狈地捂着衣服被划破的地方匆匆赶回了家，回到家里这才考虑这件衣服如何处置？这衣服的钱得给美美，衣服就算是我买的；衣服烂了丢掉又舍不得，可如果补一个方形补丁，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突然我看到了窗外有一株枫叶树，枫叶在风中摇晃，我心儿一动，翻开母亲的碎布包儿，将碎布翻了满满一床，反复推敲，挑中了一块黑色绒布，将摘来的一片带柄的枫叶在衣服上比试了一下，又按在布上，用粉笔细细描画着，再小心翼翼按葫芦画瓢地剪出来，然后穿针引线，像绣花那样精心，把这片“黑枫叶”缀在了浅蓝色花衣的破洞上。衣服上原有的隐形荷花与这片独特的枫叶相互映衬，显得既美观又大方。美美见到了也很喜欢：我要你赔什么衣钱，我们姐妹谁跟谁啊？你再讲这话就生分了啊！你这么说的话，你设计出来的美丽黑枫叶，是不是要我付你设计费手工费？04“游泳池”：矿里小孩的别样记忆原基建科这里，曾是汝矿精选厂所在地，选矿需要大量的水，选厂就在马路对面的小山坡上砌了一个很大的水池，矿里的小孩子们，天气热时都喜欢跑到这里来游泳洗冷水澡；我有一个还不太会游泳的同学阿祥，平时只敢在水池边上怯生生试试水；身材高大的同学阿华是个调皮*，他伙同其他两个人，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开玩笑地把阿祥丢到水池中间去，阿祥咕噜咕噜吃了好多水；阿祥很生气，爬上岸后，把阿华的衣服丢到了水池里还不甘心，还拿起一块土疙瘩狠狠打在其背上。但很多年后同学聚会，阿祥对阿华说：当年你把我丢到水池中间，把不太会游水的我逼出来了，要想在水池里不喝水，就得拼命地用手划水，拼命地用脚打水，这样比划一阵子就会游水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我还是要感谢你阿华的，要不然我游了一年多的泳，也没什么长进；也很感谢这个水池，如果没有这个水池的练兵，离开了汝矿大山，也不敢在大江大河大海里去做浪里白条，享受大江大海波涛的洗礼。
当年小孩子们在这水池里玩水欢天喜地，却让家长们很担心，怕小孩溺水出事，纷纷要管这水池的谷师傅阻止小孩子游泳。在这水池游泳也的确出了些问题状况，有人的毛巾掉到水池子里了，就被吸进水管里，造成水管堵塞，严重影响了生产；因此于私于公，都要阻止这些小孩子胡乱游泳。一天，谷师傅先是在水池边吼：不许游泳，但不解决问题，大家还是我行我素，照样还像鱼儿在水池里自在；谷师傅突然弯腰抱起放在水池边沿上的衣服，然后转身就走，小孩子们见到就急了，纷纷从池子里爬上来，谷师傅也故意作孽，抱着衣服横过马路，往精选厂里面走去，谷师傅身后的大马路上，跟着一长溜赤着光身子的小孩，小孩子也怕羞，他们都用双手挡住档部，向谷师傅苦苦央求，谷师傅脸上挂着笑，很多目睹此情此景的成年人也忍俊不禁。05在痛苦里拾起快乐和担当我一家三口在汝矿小垣的主路上走着，我看到老福利科至老基建科的公路边都砌有半米高的挡水堤；这挡水堤最开始是没有的，正是由于没有，正是由于当年对山区的灾害估计不足，就出了一件大事，一个大暴雨夜，白云仙山上石榴工区产生了巨大泥石流，这泥石流所向披靡冲毁了一些稻田后，接着就把煤厂旁的公路桥涵洞堵塞了，泥石流就改道顺着公路浩荡而下，泥石流冲进了公路下方我同学“君临天下”（网名）的家里，同学家里的财产损失殆尽，她弟弟也被埋在泥石流里了，最后刨出来，早已是冰冷的尸体，她们家哭天喊地，那悲怆的情景也让矿里好多人陪着流泪。“君临天下”后来对我们说：“我们在外地的同学谈论起故地小垣，都很兴奋，就有说不完的话。我却不愿多说，那场泥石流是我们一家人永远的痛。”
讲到这里，遇到老郑医生赶“闹子”买菜过来了，郑医生头发白得像雪，脸上的皱纹也很深。但慈祥亲切的笑容还和原来一样，我们原先是邻居，老郑医生说他买了鱼，请我们到他家去吃鱼。因为上午我们才从龙虎洞水库边过，我就开玩笑说：这可能是龙虎洞水库里的鱼吧？大家就很自然聊到了原先福利科为汝矿职工谋福利的事，福利科每过一个月都要开车到龙虎洞水库去买鱼，当有鱼运到汝矿小垣，小垣矿里的职工家属就都在这天过节，全矿人在各家的灶头搞起了鲜鱼宴：搞红烧鱼的有之，搞清蒸鱼的有之，酸菜煮鱼、油炸鱼的也有之。食后打出的嗝都有一种鱼香，有人打嗝还嫌可惜了，让鱼香多在肚子留存一下该多好。如果还能把它回收进肚子，那就是最好的事。讲得矿福利科的人心里酸酸的，决计以后要弄更多的鱼犒劳大家。
我问郑医生：你还住老地方吗？郑医生用手一指，我们回头一望，看到了他的新居，同时医院。郑医生离开后，我就告诉儿子：郑医生他们一家两口子都是医生，阿鹏你出世，还是郑医生他老婆接的生。他们一家子医者仁心，是好人。记得那年一个过春节的晚上，我们睡得正香，有人敲我们家的门喊“郑医生，郑医生！”我隔窗答道：“我们不是郑医生！”倒是我们的邻居答应了。那个叫门的不速之客过去了，他说：“郑医生，对不起，这大过年的，这么晚了也来叫你，救护车运来一个矿工兄弟，是危重伤员，他失血过多，他是熊猫血型，记得你也是熊猫血型，所以找你来了。”汝城人就这样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开发矿业，服务矿山，服务矿工。汝矿这些“文物”遗址承载的故事，质朴地告诉后人：当年汝矿小垣人栉风沐雨，笃定前行，热血奋斗，春华秋实。正所谓“惊回首筚路蓝缕伟业丰功垂华夏，抬望眼风雨兼程高风亮节酬民众”。作者简介
*达，笔名（*达风景）：现定居广州，原汝城县园艺场知青。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散文学会、《羊城晚报》、湖南省职工文学征文大赛中获过奖，中国林业网“美丽中国”和广州市深圳市等单位各类征文比赛中也均有斩获；曾被《衡阳日报》《衡阳晚报》评为“十佳”优秀通讯员。曾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文艺报》《时代潮》《中国工人》《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三湘都市报》《湖南日报》《风流一代》《通俗小说报》《文学港》《寻根》等报刊杂志均有文章发表。更多好看短视频，请搜索豆豆传媒”抖音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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